《我王万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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汜水白下城,也被大雪覆盖,只是比长郡好得多,长郡一人高的厚雪,白下只到膝盖。
堪堪两箭之地,齐恕已听见城中厮杀声,城下的雪被搅成了泥水,风雪如狂沙般飞来。
城门大开,城中红血与白雪混在一起,血的热化了冰凉的雪,几乎染红半个城,血凉了便被冻结成冰,有的尸体已被雪覆盖,有的还袒露着。
只有哭声还热闹着。
杀红了眼的乌氏族人暴烈地砍杀平民,乌氏族大郎正沉浸在杀伐的刺激当中无法自拔,他要用长郡人的鲜血祭奠他死去的兄弟姐妹。
他声嘶力竭地大喊:“杀——”高高举起屠刀向一个已经倒在地上的少年砍去。
“铛——”一声铮鸣,他手中的剑被人砍下掉在地上,随即被人制服,压在地上。
而地上的少年闭上眼,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屠刀,周围的喊杀声也渐渐安静下来,他撑着一口微弱的气息,缓缓睁开眼,只见一群带甲的士兵已经控制了局面,半片黑红二色的衣摆垂在面前,雪一样的白色披风忽然盖在他身上,伴随着一阵暖热余温,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被积雪覆盖了。
“把他抬到我车上,速将持械斗殴者羁押,如有顽抗者立斩。”
他听到这样一道冷漠的声音,听到旁边的反抗声,听到她的剑从腰间拔出,发出清鸣声——是把难得的好剑,她的剑砍向反抗者的脖颈,反抗者哑声倒地……
他抬起头,看到了她的脸,冷漠、焦急、愤恨、还有于心不忍,莫大的悲悯布满她的双眼。
他裹着带着余热的披风,被人抬上马车,马车上还有两三个和他一样的少年,他听到车上的女声说:“车上装不下了,劳烦将军速速找屋舍安置。”
另一女子将他接进车内,道:“这人伤得很重,快去找医工。”
接着,他便昏昏睡去。
等到醒来,已经过了两日,他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处民房里,一小孩坐在他面前,见他醒来乐道:“你醒了。医工先生,他醒了——”
小孩跑出去大声喊。
医工进来查看了他的伤口,又检查是否高热,然后对他道:“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,只有伤口要注意休养,这是伤药,条件艰苦,自己好生照料。”
接着旁边又是一声声“医工——”地喊,医工忙不过来,但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被这么喊来喊去,拖着绵长疲惫的调子应声“来了——”
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,看到干草垫的席褥旁随意放着一件白色披风,因为沾了他的血,又随意堆放,看起来显得脏乱,但其干净处依旧发白。
方才照看他的小孩从外面端来热粥和馕饼,同他说:“吃吧,咱们有吃食了。”
早已饥肠辘辘的卫邢咽了咽口水,夺过小孩端来的粥狼吞虎咽地吃下去。
喝完一碗粥,勉强填了肚子,他才问小孩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小孩子回答:“我姓卫,叫卫扶。”
“卫扶。”他笑了笑,“长郡沽玉人?”
卫扶面露诧异,“你怎么知道?”
他道:“齐国卫姓,出于长郡,长郡卫姓,多自沽玉,你我还是老乡。”
“你也是长郡沽玉人?”
他点点头,正要自报姓名,却听到外面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哭喊声,他忙问:“外面是何变故?”
卫扶回答:“是在斩首违抗王命的罪人。”
“斩首罪人?”
旬日前曾有将军来宣王诏,禁止私斗,违令者按有罪论。长郡流民与汜水民众的械斗原本已经依照王令停止,但没想到昨日汜水乌氏族人再度卷土重来,冲进城中大肆杀害长郡人,械斗又重新开始,乌氏族人源源不断地来,还有云、佘两族的人支援。
“何人下令?”
卫扶答道:“长安君,就是她救了我们还让我在这儿照顾你。”
卫扶高兴地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,“这是长安君给我的衣服”又指了指他,“你身上的也是。”
他这才注意到,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服了,用料明显是贵族的,颜色是黑中带红的玄色,卫扶身上那件乌青带白。
齐国的服饰男女形制相同,光从颜色和纹饰也不能完全区分是女人的还是男人的,但令他比较疑惑的是面前的小孩分明比自己矮,身上穿的衣服也确实略宽大,但也绝不是自己能穿得下的,可自己身上这身……略短,但也还合身。
这长安君,还会变大变小?
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去看看,但身体受伤行动比较费力,朝卫扶招手道:“小老乡,帮帮我,扶我出去看看。”
卫扶将他扶起来,借力让他走到门口,他发现这是白下城的一处民居广场,道路穿过广场,而道路旁边就是民居,广场应该是这里的民众用于集结活动的,但现在被用来当罚场了。
围观者有汜水人有长郡人,不像城中现有的,倒像特意迁过来观刑的。
不少人手上举着白幡,身上披着麻衣,腰间系着草绳,大声哭嚎着呼天抢地地要冲进入,都被铁甲卫士拦住,却又间错开来,让他们可以看到刑场的情形,有亲友要活祭的,被申令长安君诏,禁止亲友活祭,违者有罪祸及上下三代亲友。齐国历来行刑都不禁亲友活祭,但现在却突然被告知活祭有罪还要祸及上下三代,不少人议论纷纷,觉得这个所谓的长安君严酷没有仁义之心,心中不服,铁甲卫士亮出刀兵,才将议论压下去。
铁甲卫士之内,红布包头的行刑手,手执厚背宽刃短刀,整肃排列在刑犯旁边。刑场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上,齐恕严峻冷酷地站在上面,将军彭余肃然护卫在侧,高台两侧站立的都是昼夜兼程从长郡、汜水各地赶来的郡守、城守,所有人都沉默着,只有猎猎狂风吹得大雪和幡旗狂卷乱飞。
铁甲冷剑的卫士将刑场团团围住,一道冰冷的声音宣告:“此前,王诏晓喻,值此天灾,民生艰难,国中禁止私斗!长郡兰邑雪灾救济在即,一切以救灾为要,长郡流民攻占白下城一事,雪灾过后再行论罪,汜水民众不得以武力残杀夺城,长郡流民亦不可再侵占汜水城邑。王诏既宣,理当奉诏,尔等不思报效国家,反而不遵王命,不恤同胞之情,操刀戈于国内,杀手足于邻里。前日拿得现场持械私斗者,长郡五十四人,汜水六十八人,皆为恶首主凶,本君令:立斩不赦!此其一。”
“其二、今天到场的不仅有受刑者,还有长郡、汜水郡守城守以及部分民众,把你们弄到这里来,不是让你们来哭嚎的,是让你们来观行刑!”
“本君知道,你们中有不少人,从昨夜在路上心里就不服,长郡人觉得,长郡是国中征兵出兵最多的地方,于国有功,长郡遇到雪灾,汜水的人不但不施以援手,还出言不逊甚至动手,你们心里觉得不痛快;汜水人觉得,长郡每年从汜水河道截流取水本就让你们不舒服,遇到了雪灾又跑来汜水骚扰,应该趁机教训他们一顿,你们都认为自己没有错。现在又来了个乳臭未干的长安君多管闲事,你们甚至还想在这儿把我也一块儿杀了。”
“我告诉你们,你们的打算落空了,要杀我的人昨夜已经被本君亲手拿下,行刺者三人,现在就在台下第三排。主谋者,本君不予追究,但我大齐的儿女,私斗也要光明正大的来,现在却搞阴谋刺杀,可耻!但凡不服,想取我项上人头的,大可现在站出来,本君愿奉陪决斗!有想要聚众生事端者,现场卫士手里的剑不会饶过你们!”
“第三、在你们面前第四排的一百三十九人,皆是长郡籍士兵,他们有的是赈济官康岳将军的部下,有的是本君的卫士,身为军人,不遵军纪军律,私自逃营参与械斗,死罪!”
“本君在缙国时,曾为卫国太子共所辱,他言道,齐人小勇而大怯,畏惧公战而逃营,参与私战自谓勇,不思家国大义,却痴缠与升斗小利毫厘小义,又常常争利忘义,是信义也无,勇武也无,列国不齿!”
“而今果中其言,本君痛心不已!”
“长郡,长郡人历来在战争中出兵最多,可逃营之兵也多!你们参战,不是为了谁,是为了你们自己,是为了我大齐!任何一个齐人,都有守土保家之责,因为你们的家在这里,你们的根在这里,你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亲人的遗骨埋在这里,魂魄飘荡在这里!列国征伐不断,被灭的国家不知凡几,山西列国灭我齐国杀我齐民夺我土地之心,更胜于你们想争夺别人的水渠、土地,倘若齐国被敌人攻破,敌人踏足你们的家园土地,你们先祖的英灵能否安息?!到那时,他们会羞辱你们,羞辱齐人,比白泥村村民羞辱你们更甚千倍万倍。凡有骨气者,都不能如蒙昧的牲畜一般,挟着自以为是的恩义,仗着自己处于弱势,就理所当然的冲进自己邻居的家中,强占别人的家,杀害邻居家的人!勇武,应该用到战场上!私斗罪死,耻辱!”
“汜水,汜水似乎起初没有犯多大的错,口舌之争而已,也是长郡人攻进白下城。可是汜水之民令人心寒,汜水与长郡毗邻,乃是一衣带水守望相助的邻郡,天灾之下,长郡已是民不聊生,何忍再对他们恶语相向,何忍举起屠刀砍向他们?易地而处,尔等可愿同他们一样流离失所还遭人白眼?我大齐儿女最重义气,但凡有良知的人,都不能对在战场上保护过自己的邻居袖手旁观,更不能对受灾的邻居落井下石趁人之危!”
“本君今日在此处决者,共二百六十四人,王诏之前参与械斗的双方,不再追究,本君不为屠杀,而是为告诫所有人:
济济齐人,铮铮铁骨,
同胞同泽,同袍同裳,
以子之心,同尔之心,
将心比心,各得其平,
二人齐心,其利断金,
万人齐力,天山可移,
守望相助,唇齿相依,
天恩助顺,众志成城。”
“我相信,我齐国的子民虽有好勇斗狠之弊,亦能深明大义。”
场上赭衣囚犯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疯狂与浮躁,个个垂头丧气面色煞白,更因为天气寒冷而铁青。他们每一个都见过鲜血和死亡,有的在战场上,有的在械斗中,可他们没有感到丝毫畏惧,而此时被绑在写有他们名字的刑台木桩上,行刑手抱着刑刀站在他们身旁,他们却感到无尽的悔恨和害怕。
乌云佘三族的族长,也赫然在受刑之列,起初彭余将军来宣诏他们还不以为意,此刻被擒持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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