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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唐·珠玑不可夺》

48. 岂容贼子临丹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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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至乃是阴阳交替之日,含元殿前百官齐集,太常寺乐工奏《顺和》雅乐,圣人领祭皇地祇,祈求国家安定、风调雨顺。

大明宫龙首渠引来的活水环绕殿阶,水面漂浮着新采的莲瓣,随祭祀仪轨泛起细碎涟漪。

退朝后,圣人移驾兴庆宫,还有月余便要临盆的贵妃正在此避暑。

“自雨亭”外的水车驱动檐顶铜龙吐水,形成雨帘环绕殿阁,四周悬挂的波斯进贡水晶帘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
韦檀赶在圣人驾临前告退,贵妃嗔笑道:“你这小子,如今办事稳妥许多,怎地胆子倒变小了?幼时还拉着圣人唤‘姑父’,现下听见人传报便恨不得插了翅膀飞走。”

韦檀讪笑,恰逢尚食局奉上“清风饭”——以水晶碗盛装冰镇荔枝与西域葡萄果肉,浇上酪浆最是甘甜解暑,贵妃又留他吃罢再走。

韦檀心底焦急,这才讲了实话:“姑母,民间的夏至日与宫里规矩不同,许多人会相互赠扇、赠脂粉。您瞧,这日头眼看就要升上去了!我若去得晚,小娘子的脂粉怕要花了,如何还肯接我费心筹备的夏至礼?”

贵妃见这侄子终于开了情窍,掩口笑道:“难怪见你坐立难安,竟是心里藏着小娘子!是哪家的女儿?”

“她若肯收下我的赠礼,再向姑母报喜。”韦檀只想稍稍透个口风,眼下还没到时机,“诗集的事,还要烦劳姑母费心——侄儿在此拜谢了!”

见韦檀躬身三拜,贵妃将手中的蜀锦团扇递给宫婢:“诗集的事你几天前便已说过,今日一早又特意赶来,我自是放在心上。这扇子是女史们方才献上来的,以青金石与孔雀石研磨的颜料绘制出花信,你拿去送小娘子也倒应节应景。”

婢女将团扇放在锦盒中双手奉上,韦檀也不推辞,接过后冲贵妃欣然一笑:“多谢姑母垂赠!”

他在顺着河畔朝外走去,尚功局女史正在主持“彩缕斗巧”,众人将五色丝线编成“长命缕”系于枝头。

年轻貌美的宫娥们簇拥在一处,悄悄打量着由远及近的翩翩少年郎,有胆大的将尚未编好的“长命缕”朝他抛掷去,惹来阵阵娇笑。

韦檀也并未着恼,反倒扬手将怀里的丝线悬挂起来:“我已心有所系,便替你们祝祷平安万福。”

柳荫线影映在他含笑的眉目上,直叫宫娥们心生波澜,这等温柔俊朗的贵公子……不知是哪家的女郎这般有福气。

————

清都观三清殿前,众位香客共观“夏至灵宝大斋”。

青铜日晷投影恰好与殿内先天八卦图离位重合,主祭道长手执槐木法剑,踏禹步启奏青词,丹炉中焚烧着艾草与苍术合制的驱疫香。

紫姑正与一位贵妇人坐在清都观后院斋室之中,小道童捧来汤盏放在两人食案上:“这是按照孙药王《千金方》熬制的‘夏至汤’,可祛暑生津、益气养阴。”

紫姑颔首示意,待小道童和仆从们退下,才开口道:“上回到长安城还是送你出嫁,转眼二十年过去,紫姑老了。”

那贵妇人名为卢宪云,是范阳卢氏本支的嫡女,也是霍玄恭之母卢宪英的长姊。

二十年前,大乱虽尚未完全平息,好在李唐皇室在几位节度使派兵保护下,结束奔波流离的日子回到了长安。

先帝立下太子稳定人心,这卢宪云便是选送入京的太子妃。

“傅母这大半生都在为我们卢氏子孙操劳,我看您倒未见老,反而愈发矍铄。”卢宪云笑容温婉,眉梢眼角皆是风情韵致,“也是宪云运道不好,太子早早病逝,换了个异母弟弟入主东宫、顺利继位。好在今上是个厚道人,开恩封我做汝阳王妃、出宫别居。”

“呵呵,那是因为先太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,若真有子嗣,你以为还能留你们这一支在京城安稳度日?”紫姑叹道,“你们姊妹俩呀,若非生长在动乱之时,本该都是做皇后、做侯夫人的命……”

卢宪云抬手抚了抚云鬓,笑得释然:“傅母,我如今也想开了,做皇后也未必有我如今自在——既无须侍奉舅姑,又不受夫婿约束,我家阿蕙也已出阁,再无烦心忧虑之事。春日去曲江赴宴游乐,夏日来道观静心养性,乐得逍遥。”

“你是逍遥了,也不管你妹子死活。玄恭入京也有半年了,你可曾过问他的事?到底是你亲外甥……”

卢宪云的笑意淡了许多:“我可不敢随意插手她家的事。她虽比我小两岁,主意可比我大多了,又得耶娘宠爱。当年若非我以死相逼,太子妃的位置就要被她夺了去,换我去做那莽夫霍贼的续弦。”

紫姑对姊妹俩当年在婚事上的龃龉再清楚不过,她长叹一口气,劝道:“都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,家和则兴。如今玄恭孤身在京中,他是个良善正直的好孩子,你若肯帮扶一二,续上亲情血脉,兴许来日也能成你助力。”

“正如傅母所言——我膝下无子,不必图谋前程大业,何须人助力?”卢宪云端起夏至汤一饮而尽,竭力平复胸中的火气。

“那魏王能否成为储君……你也不在意?”紫姑也捧起夏至汤,慢悠悠地饮下。

卢宪云险些失手打碎碗盏,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紫姑,正张口欲辩,却又想到她老谋深算,怕贸然开口反而言多必失,只好沉默不语。

可沉默亦是一种回答。

霍玄恭得知紫姑要到清都观见姨母汝阳王妃后,好几回欲言又止。

他毕竟是紫姑亲自教养的,自然看出他有难言之隐——玄恭这孩子向来不在人背后议论是非,她只好假作不知、迂回探问,才试出与魏王有关。

果然,卢宪云被随口一诈便露了馅,紫姑并不想摆出女师的威风教导她安分守己,也不愿追根究底,以免逼得她恼羞成怒。

“我拿你们姊妹当作亲女儿看,手心手背皆是肉,明白你也有你的为难。”紫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,“我只想知晓圣人对诸位皇子以及藩镇的态度,提前筹谋起来,以免叫玄恭陷在这长安城中。幽州平安,对你而言亦是百利而无一害。”

上了年岁的手即便保养得再好,也让卢宪云生出被枯树皮刮擦着的触感。她望着眼前看似如从前般和蔼亲近的傅母,心底生出寒意。

午后,紫姑和卢宪云先后离开清都观。

门边有两位身着道衣的女子向她们奉上木匣:“夫人,内有赤箭茯苓饼、梨汁冰玉膏和太极两仪香囊,馈赠善信。”

待她们坐上马车打开一看,匣子共有两层,上层确是糕点香囊,下层却放着一本崭新的书——名为《慰柳集》。

翻开首页,顶端赫然写着“柳令仪”三个字。

————

务本坊私宅中,一尾尾冰块雕琢而成的金鱼在冰釜中渐渐融化,韦檀终于按捺不住唤来门僮,得知毕菱五日前来送过诗集,他问道:“可有问起过我?”

门僮道:“问过、问过。小的回禀‘小世子近日不曾来过私宅’,小娘子像是有些失落,没再多说什么,便乘马车离去了。”

韦檀暗道不好,这些日子一心忙着入贡诗集,只派人至清都观送去约她夏至相见的花笺——她定是觉得被冷落了。

“备车马,去清都观。”

可从南门进了道观,小院的门紧锁着,不止是毕菱不在,连她的婢女们也没了踪影。

韦檀忽然心慌起来,莫不是贡诗一事走漏了风声,她被永宜的人拿了去?!

靖竹扯了扯他的衣袖:“小世子,像是有人过来了——”

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传来:“阿姊,没料到五百册诗集送得这般快,还当要忙到日头落下呢。”

“那些屋子既然都清了出来,明日好生打扫一番。”

正说着话,青桑、青杏姊妹俩看见两个男子站在自家院门前,皆是一怔。

青桑曾去私宅送过诗稿,立刻认出了韦檀,慌忙行礼:“小世子……”

靖竹替自家主人开口:“你家小娘子在何处?我前日来送花笺,她分明颔首应下了。”

青桑摇了摇头:“奴不知。”

这两个婢子显然是经毕菱授意散发诗集,看来永宜并不知晓此事。

韦檀不知该喜毕菱平安无事,还是该恼她言而无信。

他回头看了眼上锁的院门,面色已从来时的忐忑悸动变得怏怏消沉,转身朝南门走去。

靖竹跟上小世子的步伐,伸手去拿他怀里的两枚锦匣。

方才兴致勃勃要亲自抱着的韦檀,也只怔了怔神就松开手。

待坐在马车上,靖竹询问可要回府,韦檀迟迟没有应声。

靖竹打心底里替小世子不平,这毕家小娘子性子着实势利,印诗集之前娇滴滴地矫揉造作,等诗集一印好,连人都不肯见了。

车夫询问该往何处去,靖竹只好摆了摆手,小声道:“先回平康坊。”

申时将尽,暑热渐褪,平康坊街巷中的人比平日多了不少。许多人手中还捏着朱红请帖,议论说笑着朝北走去。

车夫嘀咕道:“今日也不逢‘八’啊?瞧众人的去处也不是保唐寺,难不成北里三曲的妓坊有何新鲜事?”

韦檀隔着车窗纱罗瞥见外头的情形,有几个文人并肩从他马车边走过,言及“伏缨娘子献唱卫柳郎君的新诗”。

韦檀自然知晓此乃毕菱在坊中写诗的化名,心中一动——今日是她新诗登台首演的日子,莫非她一心扑在此事上才忘了夏至之约,并非有意食言?

伏缨家门庭若市、水泄不通,霍玄恭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进去,找了一圈后,才发现毕菱正坐在小池边树荫下的石板上。

她今日并未身着男装,素白短襦下是淡青色六幅破裙,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,盯着不远处忙不迭筹备着的伏缨等人。

直到霍玄恭坐在身旁,她才恍然惊醒——“你来了。”

前两日广发《焚诗录》请帖时,她亲自去了趟幽州进奏院。

夏至过后,她的身份也就不再是秘密。

既如此,当邀他共赏,于此夜亲口告之。

霍玄恭只好装作一概不知,张开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,掌心里是冰凉柔软的肌骨,微微颤抖着。

纵使她心如磐石,不可动摇,绝不输任何沙场上浴血杀敌的兵士,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,忐忑不安亦是情理之中。

霍玄恭舍不得点破,只抵着她的额头低声笑道:“这般暑热的天气,小娘子的手却比井水里湃过的甜瓜还凉,莫不是想哄我拢着不放?”

湖面被这枚投入中心的石子打破平静,毕菱扑哧一笑:“何时学得如此油嘴滑舌?”

“菱珠娘子口齿伶俐又文采斐然,我自惭形秽,只好背地里苦下工夫。”

毕菱抽出一只手,抬起来捏了捏他的下颏:“好,那我来验一验你的本事,不如做首七绝?”

一听“七绝”,他的眉眼顿时垂下,连睫毛都耷在下眼睑上,鼻尖微微皱起,用下颏蹭了蹭她的掌心:“你为难我——”

话脱口而出后,他忽然觉得似曾相识,蓦地想起那夜她酒醉后撒娇耍横、嚷嚷着“你不疼我”。

霍玄恭不由得勾起嘴角,却被毕菱逮了个正着。

她捏了捏他的面颊:“为何窃笑?难不成肚里真有墨水,只是在自谦?”

霍玄恭假作吃痛躲开她的手:“好啊小菱珠,定是怕我后来者居上,在诗坛抢了你的风头——嘶。”

他抓住戳向自己肋骨的手指,佯怒瞪她:“竟敢下黑手?!”

毕菱被他逗得乐不可支,仰头笑着,方才的隐忧不安统统被抛诸脑后。

她的笑颜映在霍玄恭心里,也被不远处游廊上的韦檀尽收眼底。

韦檀从未见过她如此放松自在地开怀大笑,在自己面前,她似乎总是提防着、气恼着、盘算着……

连在印坊里难得的柔情蜜意,与此刻僻静处的打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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