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献给魔龙的漂亮小圣子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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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客厅的大门在他们身后阖上,楚惟领着大祭司往后湖走,那儿很安静,不会有大军压境般叫人喘不过气的教廷随行人员,也不会有恨不得爬到墙上围观的乡里乡亲。
溯夜镇的积雪整个冬季都不会化,要等到春天才能褪掉那层白,好似给夜晚盖上棉被,格外静谧。
楚家的后花园花了大价钱建造,入夜后的雪地反射着幽微的蓝光,中心湖面结了一层薄冰,早些时候楚南膺和浑小子们用石头砸裂了一角,天上星的碎影全都漏在那儿。
室外的空气寒冷刺骨,猛地钻入鼻腔,酸涩得叫人落泪。
楚惟揉了揉鼻子,脸颊冻得通红。他皮肤太白,一点薄薄的绯色氤得像雪地里的梅。
小孩出门时没再多加件外套,还是居家的衣服,精美有余,保暖不足。
他生得好皮相,出门在外养父母总要他充面子,衣服最重要的是好看,舒不舒服、合不合适,不重要。
如同他这个人,是楚家镶嵌在门楣上的一颗宝石,不需要就放在那儿当花瓶,攒着人来人往的一句“您家的孩子就是出落得标致”;需要时毫无不舍交给小偷和强盗,换取全家人的平安。
至于宝石怎么想——不会吧,宝石还能有想法?
楚惟低头往前走,零星的几片雪花飘飘荡荡钻进衣领,小孩一个激灵,像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他肩上一沉,带着焚香的暖意兜头笼罩住他。
那斗篷比想象中还要重,小孩连忙抓住它不往下滑,但他的个头撑不起,还是叫大半截衣摆拖曳在雪里。
尽管没有接触过大祭司、没有接触过教廷的任何人,楚惟也知晓他们的身份在菲亚兰有多么崇高,绝对轮不到在隆冬深夜亲自给一个孩子披衣服。
男孩既无慌乱,也没有感恩戴德的惊喜,小小的眉头拧起:“您不需要这样对我。”
“如果你就是被拣选的圣子殿下,那么所有人都该无条件为您付出一切。”大祭司回答得很坦然,“这是神谕,生来就当遵循。”
脱下斗篷后的内衬是件秘银丝制成的长袍,同样有兜帽,依旧无法窥见大祭司的尊容。
借着雪地的反光隐约可见袖口和衣摆处繁复的铭文,左肩到右侧肋部由片片乌金色的羽状织物拼接,暗夜中飘动,仿佛燃烧的羽翼。
楚惟记得那根被灰袍神官接过的法杖上面,同样雕刻着什么。
而他刚才牵着自己离开会客厅时手套上的触感,轻微、密密的凹凸不平,也像是某种符文。
这个人,走到哪里身上都缠绕着祷词和颂歌吗?
他在歌颂什么,是对神明虔诚,是对菲亚兰的热爱,还是对魔龙的敬畏呢?
小孩子不着边际地想,又记起迦隐回答中前后两个微妙差异的称呼,问:“当圣子,很好吗?”
“看你如何定义‘好’。”成年人并没有直接讲些诓骗的话,“人族,精灵,巫师,兽人……整个菲亚兰都视圣子为神明的化身,视其为最高信仰,无条件地崇拜、爱戴、守护。这应当算是‘好’。”
但献给魔龙之后就会死。这怎么看都是“不好”。
小孩在心中默默补全了大人没讲出来的后半句。
“当圣子的话,可以活到十八岁吗?”楚惟顿了顿,调整了下措辞,“十八岁之前,我都可以活着吗?”
“当然。”迦隐银色的长发垂下,像冰凌,“你怎么会这样问?”
小少年瞟了眼已经有了段距离的主宅,屋子里澄黄的灯光在雪夜中透出诱人的暖。但那温暖从来不属于他。
“因为当楚家的孩子,可能活不到那时候。”
他语气淡然,像是早就接受了注定早逝的命运,没有注意到大祭司听到这句话后一闪而过的戾气。
楚南膺并没有活蹦乱跳的外表看起来那么健康,为他输血越来越频繁的楚惟对真实情况再清楚不过。
楚家夫妇早已花下重金、甚至用了些违背王国律法的渠道为长子找好了技术顶尖的医生,一旦某日楚南膺的器官突发衰竭,他们必然立刻要了楚惟的命做移植,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。
医生此前下过通牒,大概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。
楚惟一直知道自己长不大。
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能有幸长到几岁。
算算看,自己现在八岁,如果继续当楚家的孩子,只能活到十岁。
但当圣子能活到十八岁。
不仅能多活几年,还能摆脱这个令人生厌的楚家和溯夜镇,听起来是桩很划算的交易。
小家伙正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,成年人道:“你会活得比你的兄长更长久。”
楚惟一怔:“您为何会……”
楚南膺的病知情人寥寥,他是养子和替死鬼这件事,更是出了楚家无人知晓,养父母也绝不可能主动去大祭司面前多嘴。
大祭司讲得高深莫测:“我知晓一切。”
小孩却真的有些好奇了:“是通过占卜之术吗?”
“不。”大人居高临下,语气却并非不可攀,“我只是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。”
若是讲给别的孩子听,要么得到不服气的“你才不懂我”,或者倾佩的“您果然什么都知道”。
小楚惟只是停顿片刻,耸了耸肩:“我没有什么可了解的。我只是一把很无趣的骨头。”
类似的话,养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。
这个动作让本就不合身的斗篷往下滑了滑,迦隐伸手帮他系紧衣领上的系带,闻言动作一顿,下意识攥紧拳头,在楚惟投来疑惑的目光之后才快速道:“别这么说自己。”
他的声音非常低,低到足以盖住那几乎溢出来的心疼。
楚惟并没有听清迦隐说什么,但他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,既然大人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,他也就不再追问。
远山和冬夜的岑寂潮汐般寸寸上涨,稀疏的雪和灯碎钻一样散落在两人中间。
过了很久,小孩子终于下定决心,舔了舔冻得发白的嘴唇:“大祭司先生。”
“嗯。”
和安岩猜测得相反,迦隐不仅不反对这个听起来不够尊卑有别的称呼,还挺享受。
“被选中的是我。”楚惟抬起手,袖子下滑露出手腕,原本光滑的皮肤烙着一团模糊的红痕,这是每个参与遴选仪式的孩子都会留下的刻印,需要一周左右才能消散,“我看见了,印记上写的是我的名字。”
从来没干过坏事的小家伙讲出这话时心里有些打鼓:应该……不完全算是撒谎吧?
虽然他的月亮没有变太阳,但印记确实在呼唤他,这不也是种选择吗?
在他看不到的地方,迦隐呼吸一滞,的双瞳有那么一刹那像有鳞的爬行类那样兴奋地竖成一条缝,眼底闪过难以言喻的情愫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那变化极快,眨眼间恢复成正常的人类眼瞳。就算被捕捉到,也不过以为是错觉。
在这个隐秘的雪夜中,他恭候千年的神明诞生了。
*
接下来的流程简单而顺畅,两个孩子的基因意外得相同,连至高祭坛都分不出他们的差别。
小楚惟踮起脚,双手放在权杖顶端,眼见那死气沉沉的晶石像被唤醒,逐渐焕发出夺目的色彩,连他的小脸蛋也映出白瓷般温润剔透的光泽。
几秒钟后,光芒熄灭,它再度沉睡。
楚惟垂下手松了口气,心脏还在砰砰跳,就见安岩向自己行叠袖礼:“殿下,此前在下的言辞若有冒犯之处,还请见谅。”
恭敬程度和对大祭司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。
此前生人勿近的年轻神官态度大转弯,小孩子一时间不适应,眼睛睁得圆圆的,疑惑地看向大祭司——大约是短暂的对谈拥有魔法,或是某种必定相连的缘分,叫他在所有人之中唯独选择相信这位才刚刚认识的祭司先生。
迦隐嘴角的弧度很柔和,很想摸一摸小家伙看起来软软的黑发,还是克制住:“以后您就是新的圣子小殿下了,还有许多礼节需要学习——当然,大部分是别人对您行礼。”
“安岩。”
“大人。”
“去和楚先生、楚夫人谈一谈。”迦隐面对他人时依然冷肃,“孩子离开身边,做父母的总会不舍。但圣子是菲亚兰的光辉,他们该觉得荣幸。”
“是,大人。”
楚先生见证了短暂的印证仪式,听完他们的对话,略微不安、又心怀希望地问:“大人们,这就结束了吗?也就是说,我们家膺……”
他差点儿要问出长子是不是就不用验证了这样欲盖弥彰的话,还好被妻子掐了一把,话到嘴边又舌头打结地修正:“我们家膺、应该……要为他准备什么?”
“无需。”安岩冷淡道,“殿下的吃穿用度,教廷会准备最好的。”
中央教廷是菲亚兰的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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